空 枰（上）
作者：栽桃
紫金殿上，正值万国来朝之盛会，帝王端坐龙椅之上，尽显泱泱大国之主的气度。各藩国、属国、宾国使节着各色华服，带各种奇珍异宝云积一堂。虽是敦睦与宗主国关系，却也是展示力量至少让宗主国对自己青眼有加的良机，故间勾心斗角虽不比两军对阵，却也暗流汹涌。
这不，只见一头戴黑色笠形冠，身穿绿中泛黄的竖领袍的使者正步走进殿来，口中念道：“混沌生天地，太极化四海，箕子东海渡，续殷百千载。”
待来人至殿中站定，言道：“太极国正使金卬日，奉吾王之命拜谒中原帝王，并奉上盛朝明皇帝用过的云子一副。”言罢，双手捧起来六寸碗大小的两个檀木盒，从盒盖之雕纹即可见其工艺精美之一斑。
帝王一听，不由问道：“明皇帝之物？果有棋事？”
堂下亦议论纷纷，有言道一定是假的，甚至有说其国拿不出珍宝便来副破棋子来的。这帮帝王之臣虽然未必全都不学无术只会溜须拍马，却都有着一般的大国之臣的骄傲，不但不会让来谒的各国使节讨得便宜，就连在展示大国傲慢上也不能输了同僚。故在对金卬日珍宝的评论上，让金卬日听来万般不顺耳。
金卬日冷声道：“汝等知李白乎？”
有人答道：“盛朝诗仙，谁人不晓。”
金卬日：“此便是诗仙李白赠与吾国。”
此言一出，满堂哄然。此时立于班首之铁冠大员白须微动对众人喝道：“肃静。”见众人安静后，又对金卬日说：“阁下既言及太白，请道其详。”
金卬日：“当年李白慕箕子遗风，欲东渡海。临行，明皇帝赐以云子，以感念其云游之子之意也。无奈道阻且长，关山难行。此有诗为证：将登太行雪满山，欲渡黄河冰塞川。李白正踌躇间，遇吾国遣唐使归国，故以明皇帝所赐云子赠使者，以明其心。使者携以归国，吾国历代王上奉若至宝，珍藏至今。吾王闻中原皇帝善弈，故命吾贡献而来，即此盒中之棋子也。”
这话说的虽然荒诞不经，让众人听来即生气又觉得好笑，一时间竟然找不合适的话来回应。龙椅前的司礼太监打破了沉默，哑着嗓子说：“既然你把这棋子儿说的这么大来历，想必棋下的也不错吧。”
金卬日似乎正等这话呢，马上说道：“吾太极国棋风盛行，高手如云，虽然吾未必全识，却也恬言天下第三。”
司礼太监接茬问：“算你还懂一点儿的谦虚，第一和第二都谁呀？”
金卬日骄傲地说；“第一绝代棋圣王积薪，第二镇国圣手顾师言，吾乃继此二人之后之第三人也。”
司礼太监脸都黑了，“得，算咱家没问，恬不知耻第一吧你。”
众人更是忍不住气直嚷着要和金卬日下棋。龙椅上的皇帝亦有些按捺不住言道：“既然阁下棋力有此造诣，不如与一品棋待诏周车侯切磋一番。”
作为宗主国，自是明白各个藩国、属国、宾国会利用此会使奇技异术耍心机，故安排奇人异士立于群臣之班以备应对自是少不了的。围棋高手当然也是在其中的，而周车侯正是誉满京城的国手，居一品待诏。
周车侯闻言，上前一步道：“臣亦正有此意。”
金卬日对周车侯说：“吾国围棋，不行座子之法，但以空枰开局。终局以目数定胜负。不知汝敢赐教否？”
未等周车侯回答便有人道：“空枰开局，闻所未闻，过于荒唐。不能下，不能下。不能下。”
又有人道：“座子开局，千年之道统也，盖无势子则起手即可于角上四三路置子以为固守之计，而变化少矣。有之，则彼此皆不能借角以自固，非力战不足以自存也。譬之群雄逐鹿，真英雄必思奠定中原，决不肯先割据偏隅以自固也。故古圣贤置势子以陶冶君子也。弃势子而弈，直为弈而弈，非君子之道也。”
周车侯亦言：“我从没下过没势子的棋，为的就是谨守正统棋风。盛朝时虽流行数路，但空也有目和路的分别的，目是眼位，路才是可以被算作计胜负的空。并且数路有其缺陷，比如盘角曲四提与不提对路数是有影响的。所以数路在当时也只是便宜的胜负计算方法。不分目与路仅数空论胜负，就如数子时满盘皆子，却都没有气，没有气的棋子存活在棋盘上，这都不是围棋了。所以，数目之法有违棋理。正因为此，中国围棋千百年来虽有变革，却从来没有不还棋头的。既违君子之道，又不合棋理，这棋我不下。”
金卬日道：“虽兵有正奇，若围棋者未闻有君子小人之论也。闻棋乃唐尧所造，规矩圣人所制，变革亦在人为，焉知此棋理不可易彼棋理？汝言之凿凿，莫非惧棋力不济乎？”
司礼太监见双方争执不下，便说：“这有啥难的，要不你们下一局空枰的，下一局半座子的，然后下一局座子的，这不就解了。”
单就棋理而论，半座子对于座子来说那已经变味儿了，所以这相当于下了两局空枰和一局座子。
周东侯急了，说：“我坚决不下，若非要下让他赢了黄龙十再说吧。”
黄龙十是棋坛新秀，虽到京城不久，就已经赢过许多国手，大有与周车侯争第一国手之势。
帝王亦在思忖，毕竟黄龙十还不是第一国手，并且还只是个少年，若是真输了，也尚有可挽回面子的余地，便说：“可。着黄龙十，三日后与太极国使者对弈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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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7-10-26 13:10: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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